一夕宗，天海秘境。
入夜。
星河璀璨，夜色迷離，好似情人的眼淚。
靈帝陛下來到屋外，在來到之前，一道神念，已前往魔界戰場，落在了宇文君的心間。
屋子裡，北寒菲從迷蒙中醒來，屋內一片靜悄悄，忽然間，門被溫柔的推開，靈帝陛下緩步而來，微微動念，屋內光輝柔和，像是母親的手在撫摸孩子的臉頰。
靈帝來到桌前，倒了一杯水，親自遞給了還在床上的女兒。
「孩子在夢兒那裡，此刻睡得很香。」靈帝看著女兒，眸光柔和道。
北寒菲剛欲起身行禮，靈帝柔然笑道：「你身子骨還很虧，躺著就好，往後在寡人麵前，無需行禮。」
「謝陛下。」北寒菲聞言，低頭輕聲應道。
靈帝緩緩退後幾步，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。
孩子出生後，北寒菲這些日子的境界修為已恢復至承聖境界，精氣神日復一日的開始上升，估摸著明年開春之後，便可恢復至無極境界。
陛下的臉晦澀難明，使得屋子裡的氣氛略有些不自然，而北寒菲也感覺到了這份不自然。
「究竟發生了何事？令父皇感到心神困倦？」北寒菲眼神若林間的麋鹿，小心翼翼的問道。
靈帝頓了頓，隨即給自己倒了一杯茶，微微握住水杯，很平靜的說道：「顧雍回不來了。」
北寒菲聞言，頓覺心跳漏掉了一拍。
美眸裡滿是迷茫之色，大腦陷入一片空白，眼前是一片濃鬱的迷霧。
「顧雍，回不來了。」靈帝的聲音再度在屋內響起。
北寒菲頓覺急火攻心，眼眸中溢出血淚，絕望的看向這位陛下，極力壓製暴湧的復雜心緒，一字一頓道：「為什麼？」
靈帝微微低眉，心中滿是對女兒的虧欠。
「南望城一戰，號稱君主之夜。」
「神皇設局，引魔君入甕，兩人還未正式交手，扶搖與顧雍便現身加入了戰場。」
「那一戰搖晃宇宙，震懾萬道，扶搖燃燒本源強行提升戰力，以性命為代價重傷了神皇。」
「魔君破陣之後，已遭受元氣之傷，顧雍不願趁人之危，給了魔君一段喘息的時光，隨即兩人展開大戰。」
「最後一戰，顧雍亦是不顧一切，與魔君縱天一戰，已身死道消為代價，打殘了魔君。」
「他是英雄！」
「人族與靈族的歷史，都會單獨為顧雍著書列傳，功德萬古流傳。」
靈帝的話音很輕，好似許多柄鋒利的匕首，刺入北寒菲的心脈之地。
北寒菲痛不欲生，滿臉血淚。
「顧雍打殘魔君之後，我與妖域之王同時趕赴戰場，奈何魔君早有準備，提前留下的兩道本源劍意，重傷了我與妖域之王。」
「我也是最近這幾日，才恢復了過來。」
「而那位妖域之王，被宇文君與妖族公主聯手發動政變，已身死道消，現如今的妖域之主是廣麗，妖域與靈族、人族展開交通往來，簽訂盟約。」
「宇文君率軍拿下了神域的浩渺城，太蒼城，霜月城。」
「但局勢依舊不樂觀，神皇前些日子蘇醒，重新整頓神域內政，宇文君在神域開辟的戰場，暫時無法擴大，且宇文君執行新政，也是困阻頗多。」
「當下，鎮安王開辟魔界戰場，正在星瀚城外與魔族大帥慕淳對峙，宇文君與妖域女王就在戰場上協助鎮安王。」
「看似迎來了一段短暫的和平歲月，實則局勢更加艱難。」
「大爭到了這一步，許多凶猛的野獸，才剛剛露出自己的獠牙。」
北寒菲低著頭，淚如雨下而人無聲。
沉默，在父女兩人之間猶如潮水泛濫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北寒菲低著頭詢問道：「他是特意等魔君恢復了一段時間後，才與魔君交手，展開了一場公平對決？」
靈帝應道：「是，可那一戰變數很多，即便顧雍沒有趁人之危，他也會戰死。」
「魔君距離萬端，僅有一步之遙，顧雍身處苦海，在那一戰中，極盡升華數次，奈何到頭來，還是功虧一簣，但混沌真元從此名揚天下。」
北寒菲忽然嘴角上揚，流露出一抹淒艷的微笑。
「他啊，還是與少年時一樣，喜歡逞強，喜歡正直。」北寒菲聲音很小的柔聲笑道。
回憶湧上心頭，欲罷不能。
……
星瀚城戰場，靈族大軍以南，千秋之橋。
橋下的流水已凍成堅冰，橋上，宇文君抬頭看了眼夜空之上的明月，然後他的腳步停了下來，似乎沒有勇氣往前一步。
可有些事，終歸要麵對。
非但今夜是一個不眠之夜，或許往後很長一段日子，都會是不眠之夜。
月下思故人，舊夢無歸期……
終於，宇文君一步跨出，來到了天海秘境，來到了屋外，屋內是靈帝陛下與北寒菲。
站在門外，宇文君可清晰聽見師娘悲苦至絕又極其微弱的哭泣聲。
「進來。」屋子裡，傳來靈帝的聲音。
宇文君推開門，低著頭，緩步向前，他不敢抬起頭，不敢直視師娘的眼神。
「對不起！」宇文君雙膝跪地，沉聲叩首道。
北寒菲抬起頭，看向跪在地上的青年男子，他的身軀微微抽搐，脊梁骨似乎不如以往那般筆直。
北寒菲道：「我不怪你，這是他自己的選擇。」
「或許，哪怕當時我就在身邊，他依舊會選擇放手一搏，留下青史絕筆。」
「這便是顧雍，不顧一切的顧雍。」
「這也是你的榮耀，切記，往後不會辜負了這份榮耀，挺起自己的脊梁去麵對這個世界，莫要讓他在蒼穹之上覺得，他後悔有過你這麼一個徒弟。」
「你們的路，都還沒有走完。」
宇文君強忍如海情緒，沉聲應道：「是，師娘！」
北寒菲口吻虛弱道：「起來說話，我不怪你，他也不會怪你。」
宇文君緩緩站起身子，看向師娘的剎那間，頓時心境失守，猶記得師娘當初為了讓斷念更加鋒利，用自己的精血為斷念開鋒。
一路走來，師娘給予了太多方便之處……
「佩瑤有身孕了嗎？」北寒菲忽然問道。
突如其來的問題，使得屋內的氛圍開始回暖，北寒菲容顏淒美，可心裡的太陽絕不能墜落，這是顧雍曾對她說過的話。
宇文君心中無數毫無頭緒的念頭漸漸平息下來，輕聲應道：「暫無動靜。」
「如今我已修煉出混沌帝氣，她紫薇真元日漸成熟，往後子嗣艱難在所難免。」
「不過，能否平息亂世，才是重中之重。」
「子嗣一事，也隻能隨緣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