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清川聽著聽著，突然覺得這話有些耳熟。
好像在前世，她總是聽到其他人的父母也這麼教育孩子。
她不由得撇了撇嘴，又不免覺得一陣好笑，好像這麼多年過去，社會在發展，可長輩們的要求和期許從來沒有變過。
雖然偶爾顯得固執迂腐了一些，但又何嘗不是對子女的另一種考慮呢？
「可是大爺，我讀書不行。」許清川仍舊笑眯眯的，一點也不害臊，白白的麵皮上綻放著笑容，讓人看了就覺得喜慶。
她上輩子讀了大半輩子的書，早就膩味了。
更何況，等到了九十年代，就會迎來國家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國企下崗潮。
原本以為可以躺平一輩子的國營工人，一大半的都麵臨下崗的危機。
就連唐瑤現在選擇去讀高中，也不是為了能夠被分配工作。
許清川對這些心知肚明，她也沒想著去反駁大爺，依舊耐心頗好地和他聊著天。
聽到這話，大爺立刻麵露難色，抓耳撓腮地說：「這、這……要不當兵去吧。」
「學習不好，除了當兵，也沒啥別的出路了。在部隊裡，管吃管喝，隻要不違法亂紀，一輩子也順順利利的，還能給國家做貢獻，也是個好出路！」
許清川癟了癟嘴。
她都嫁了個成天被關在部隊裡的老公了，怎麼可能還自己跑去當兵？
正當她思考著怎麼把話圓過去的時候，一道靦腆中帶著些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：「你、你好……」
許清川回頭看過去，是剛剛那位男同誌。
和剛才不同，那位女同誌不在身邊。
他是一個人來的。
許清川瞥了一眼他塞的鼓鼓囊囊的褲子口袋，頓時對他的來意了然於心，可還是裝作無知地打招呼：「你好。」
男同誌指了指其中一條牛仔褲，不太確定地問：「這真的隻需要45元嗎？」
「是的。」
「我可以摸一摸嗎？」
等許清川點了點頭後，男同誌毫不猶豫地上手摸著那條褲子的做工。
其實他並不太懂布料和女裝的款式，所以隻能憑著直覺，翻看著牛仔褲的邊角處有沒有露出來的線頭。
許清川將他的動作收入眼底，眸中滑過一抹淺笑。
別的不提，係統服裝工廠的做工非常嚴謹，絕對不會出現任何問題。
「您看，我這條牛仔褲其實是……」
許清川一絲不苟地對男同誌講解著牛仔褲的布料、款式，任何男同誌想到、或者沒想到的問題，她都一股腦地說了出來。
「好，我買了！」
等許清川講完後，男同誌立刻做了決定，手伸進口袋裡，想要摸錢。
和許清川設想的不同，那些錢都是嶄新的大團結，錢幣沒有絲毫褶皺，看得出來，主人平時很愛護。
許清川沒有立刻收錢，而是似笑非笑地盯著男同誌：「你現在不擔心，讓對象穿上我的衣服後，會給對象招致嘲笑了？」
男同誌的臉一紅，無所適從地撓了撓後腦勺：「擔心，但是她很想要。」
男同誌也猶豫了很久，可能是身為男人，天然地對他人的流言蜚語沒有女性那麼敏感和脆弱，所以他才做出了這個決定。
況且，他拿出來的這些錢，原本是家裡為他娶媳婦準備的，之前和女同誌一起攢下來準備買牛仔褲的錢，他根本沒動！
媳婦晚兩年也能娶，可是如果他現在連對象的一個願望都滿足不了，也沒臉向她求婚。
媳婦都沒了，那他拿著這娶媳婦的錢，也是白拿了。
等他努力工作，攢夠了錢，一定會帶女同誌去商店裡買一條真正的牛仔褲！
「你的牛仔褲，看起來質量挺好的，和商店裡的那些……」
許清川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：「您放心，我這裡的衣服，和商店的比起來，隻會更好，絕對不是濫竽充數的次品。」
她對那個名為金手指的服裝工廠充滿了信心。
「那好，就請把錢收下吧。」
許清川又打量了他一眼，確定他是實打實下定了決心，這才收下了錢。
她把牛仔褲從架子上取下來，疊好，裝進紙袋子裡，囑咐說：「這條褲子是均碼的，如果你對象穿著不合身，可以再來找我換。」
「好的，謝謝你。」男同誌拎著袋子，急匆匆地離開了。
許清川數了數到手的45元，臉上笑開了花。
一旁的大爺，早就驚訝地下巴掉到地上去了，目瞪口呆地驚嘆：「你這小姑娘，居然真的賣出去了！」
一條褲子的收益，能趕得上他在這擺攤大半年了！
大爺一時間看的有些眼饞。
「運氣好而已。」正好遇上了這麼一對情侶，偏偏那女生對牛仔褲有很大的執念，又偏偏兩個人都年輕，沒錢去商店裡買。
許清川這才撿了這個大便宜。
她看得出來，其他的工人對路邊攤還是很慎重的。
所以路過的時候，就算忍不住多看了幾眼，也絕對不會主動上來打聽。
可是許清川完全不著急。
做生意，原本就不能指望著一口吃成個胖子。
萬事開頭難。
隻要第一件衣服賣出去，顧客穿上身了，自然能感受到她的衣服質量高。
這樣一來，勢必會再次回購，甚至推薦給親戚朋友。
口口相傳之下，口碑和名聲很快就打出去了。
許清川又等了一會兒，過了正午之後，午休的工人們踏著疲憊的腳步再次回到工廠，準備開始下午的工作。
和下班時的悠閒自在不同，這次的人們急色匆匆。
許清川吆喝了幾句，發現大家都忙著上工，便也不再吆喝了，權當是給嗓子放個假。
可這時，一個身影卻逆著人群，怯生生地湊了上來。
許清川一眼就認出來，來人正是那位女同誌。
她有些好笑地彎了彎唇，主動打招呼：「你好，是要來買衣服嗎？」
女同誌原本還猶豫著要不要上前的腳步，在聽到許清川的話後，徹底定在原地，隨後才邁著小碎步走過來，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。
許清川卻沒給對方說話的機會，直接說：「我不建議你現在買我的衣服呢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