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三點，日光正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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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氣之中帶著一絲發春的灼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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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雲起離開了愛華電子生產基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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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天他算是被折騰的夠嗆，不過該處理的事情也差不多了，後麵的事情等搞清楚飛利浦那邊是什麼反應再做打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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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雲起上了車後，小武問道：「老板，要去哪裡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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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雲起想了想：「去市一中轉轉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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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武點頭：「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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奔馳駛離紫雲鎮，穿過五雲觀，沿著象嘴路一路疾馳，約摸二十來分鍾，就來到了江川市一中的前門大街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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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地重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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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股熟悉的感覺撲麵而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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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校前門大街上，穿著藍白相間校服的學生穿行如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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餐館林立，小賣部的玻璃櫃台裡堆滿了五毛錢的橘子汽水，油鍋中炸著澱粉腸，滋滋作響，與臭豆腐和糖葫蘆的叫賣聲混雜一起，散落在了這個春天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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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陣叮鈴聲音響起，有女孩騎著自行車碾過糖紙和香樟樹葉，在溫潤的陽光下，車籃裡麵的鋁製飯盒蓋折射出暖色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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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雲起抬眼看過去，女孩紮著馬尾，身上是白襯衫，青色牛仔褲，白色帆布鞋，年輕、乾淨、整潔、清澈，有符合一切美好的詞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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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極了當年的初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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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張家的張記棲風渡魚粉店還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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門店依然屹立在江川市一中大門的斜對角處，現在由張記餐飲全盤經營，門頭沒有變，裝潢沒有變，飄拽進張雲起鼻子裡的那股味道也沒有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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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記的女服務員見張雲起走進來後，也不點吃的，站在原地左看看又瞧瞧，忍不住問道：「這位帥哥，要吃魚粉嗎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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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雲起回頭看了一眼女服務員，從來沒有見過的新麵孔，整潔的服務裝，還有禮貌的微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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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說道：「不用，謝謝，打擾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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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張記棲風渡魚粉店出來後，側麵的一家租書店吸引了他的注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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租書店褪色的藍漆門板上，歪歪斜斜寫著「租書五毛、租片三元」幾個紅色大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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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想了想，轉身走過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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推門時銅鈴一響，一股陳舊的黴味裹著街邊炸串的油香撲麵而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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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眼處，是褪色的海報、老式吊扇，狹窄的過道，武俠小說和日本漫畫擠滿了鐵皮書架，其中尤以黃色封麵書籍最多，上麵全都標注著黃易的大名。午後陽光斜穿過積灰的玻璃，照在一個蹲在過道上聚精會神看書的學生身上，他膝蓋上攤開的《尋秦記》在簌簌作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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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板是個染了黃毛的小年輕，他身前的玻璃櫃台壓著牛皮紙賬簿，鉛筆頭記錄著密密麻麻的借還日期，張雲起進去的時候，正蜷在藤椅裡翻《神雕俠侶》，情節恰好是尹誌平玷汙小龍女的第七回《重陽遺刻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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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雲起望向左側牆壁的一排木架子，上麵擺放著VCD影碟機光盤，主要是以好萊塢大片和港片為主，還有一些國內電視劇的整套碟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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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走過去，隨手拿了一套VCD光碟，塑料外殼，格外劣質，上麵畫著的是銅鑼灣扛把子的陳浩南，他記得這部《古惑仔2之猛龍過江》才剛剛上映不久，內地就已經有盜版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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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雲起扭頭望向小黃毛：「老板，這部片子多少錢一張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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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板從書裡抬頭瞧了張雲起一眼，見他後麵跟著一男一女，男的高瘦帥氣，女的穿著一身黑色職業套裝，手帶高檔腕表，氣質出眾，一看就是有錢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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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連忙起身問道：「老板你想買嗎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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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雲起笑：「什麼價位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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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黃毛道：「五十塊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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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雲起問：「如果是租呢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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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黃毛道：「日租金三塊，押金五十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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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雲起點頭，把盜版影碟機光盤塞回了架子上，轉身離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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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租書店出來後，他對跟在旁邊的小武說道：「回去和馬史說一下，我需要全省幾個主要地級市的盜版光盤生產和經銷網絡情況，看他能不能盡快找出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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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武點頭說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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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著話，張雲起又走到了市一中校門口的不遠處，看見學校大門處那塊平地上聚滿了人群，顯得格外熱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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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裡擺了一溜的原色木桌，上麵放著一堆手工藝品，周圍都是行人和學生，背後的香樟樹上掛有一條長長的大紅色橫幅，橫幅上麵寫著幾個白色大字：「愛心助血防，共築希望鄉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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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武笑道：「老板，你母校搞活動呢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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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瑾頗感好奇，接話道：「那是什麼活動？感覺挺熱鬧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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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武抽了一口煙說：「好像是血吸蟲病的義賣，去年洪水後釘螺擴散嘛，血吸蟲的病例下麵好多地方都冒出來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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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起來呢，其實血吸蟲原產於隔壁的小島國，但是在80、90年代，肆虐我國長江流域，而湘南作為湖區地帶，深受其害！這主要是因為湘南地區水網密布、農業高度依賴水稻種植、釘螺（中間宿主）廣泛大量分布，小武老家貴平就是這個情況，所以他對這塊比較了解，這種東西的防治工作非常困難，涉及到的因素也很多很復雜，但究其核心原因，還是沒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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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瑾對這塊倒是不了解，她畢竟從小到大都生活在城市裡：「很嚴重嗎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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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武點頭：「我今天看到光報紙上登出來的都超過了500例，部分村莊患率達到了20%！原因就是農民沒錢治，隻是我看這學生義賣集資的主意也不知道是誰出的，有點生孩子沒屁眼了。老爺們少喝兩瓶茅台，比什麼都強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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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雲起聽得想笑：「你沒看到那幾個拿著照相機的記者嗎？拍了照，登了報，這場活動就是有意義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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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武覺得這話很有道理：「老板，也就是你能輕而易舉洞悉這事兒的本質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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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雲起心想這才哪到哪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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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抬眼看了看那塊有「愛心助血防，共築希望鄉」標語的紅色橫幅，右下角還有一段並不顯眼的白色小字：「活動由錦兆實業有限公司全程贊助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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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才是這件事的真正本質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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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應該也是李雨菲的舅舅謝允這次下來江川的真正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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血吸蟲防治是有硬性規定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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治理不當，衛生係統從上到下都會被問責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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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於江川市一中現在搞的這個活動，不出意外，應該是在謝允的安排下，市裡衛生係統聯合教育係統發起的，極有可能在全市的各大中小學推行，以組織學生義賣手工藝品的名義，籌集資金，為患病兒童購買防護油膏，這種防護油膏是一種接觸水源前塗抹的防護劑，還是有一定效果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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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雲起想到這裡，對楊瑾說道：「回頭你安排一個人，去把學生們賣不出去的手工藝品全都買了，另外再捐50萬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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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瑾怔了怔：「以你的名義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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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雲起道：「愛華電子。這事兒市裡麵肯定會搞宣傳，那就順帶讓他們多多宣傳愛華電子。我們回吧，明天再去市裡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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